口述：杨治华

　　整理撰稿：都市时报记者 宋凯欣

　　在杨治华老人的军旅生涯中，参加卢汉领导的云南起义，无疑是他最为自豪的事情。他时常感慨自己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了，但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却如刀刻般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曾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旁人讲述起义的故事。在很多年轻人看来，老人甚至有点絮絮叨叨。但老人自己不这么觉得，他担心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历史是否还能为后人所铭记；他担心的是，若干年后，青年一代，是否还知道有一个叫卢汉的将军，曾领导了一场改变云南历史的起义。

　　起义期间

　　卢汉在躺椅上睡了十多天

　　1949年12月9日晚，卢汉将军率领全省军政人员，在昆明举行起义，宣布云南和平解放。

　　为了迷惑蒋介石的军政人员和特务耳目，在宣布起义之前，卢汉以张群的名义，发出通知，邀请国民党中央驻滇军事首脑到卢公馆开紧急会议。等第八军军长李弥、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空军第五路副司令沈延世、宪兵副司令李楚藩、保密局驻滇站站长沈醉等7人到齐后，他们的副官、司机随身带的武器全被收缴，而他们则被集中到一间房子看管起来。

　　等稳定住这些人后，士兵就开始检查在座的人是否带了武器。结果只有沈醉带了几两黄金。稍后，卢汉用小车把他们送到了五华山光复楼四楼住下，由宋一痕给他们做工作，讲共产党的宽大政策，要他们自愿拥护并参加起义。对此，他们都表示同意，只有沈醉说，他要另外写一篇声明登在报纸上，这样他手下的人才会相信。

　　行动结束后，卢汉由卢公馆步行到了五华山，从后门上到光复楼办公室，然后召集军政高级官员开会听取汇报，并作指示。卢汉要求他们零点以前将中央驻市区的特、宪等全部解除武装。零点，卢汉找到绥靖公署副主任马锳询问市区情况，马锳说宪兵还未解除武装。听完后，卢汉非常生气，并将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然后责问马锳：“我哪点对不起你，关键时刻你这样做？”说完，卢汉就让警卫营长徐振芳将马锳带了下去。我跟随卢汉多年，还没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

　　（12月10日）凌晨，卢汉通电全国宣布云南起义。随后，五星红旗升起在五华山瞭望台上。这面五星红旗是我和席淑芳（地下党联络员、朱家璧夫人）到宋一痕住处拿到五华山的。宣布起义后，卢汉又召开会议，宣布成立云南省临时军政委员会，主任卢汉，委员杨文青、安恩溥、李弥、余程万、曾恕怀、林南园、谢崇文、宋一痕等，秘书长吴少默，副秘书长张克诚。

　　这期间，我随卢汉一直住在办公室，那里安装有自动电话、军用电话各一部。卢汉睡在一个帆布躺椅上，我睡在沙发上，这样持续了十多天，期间不知接了多少个电话。

　　防空警报拉响

　　炸弹落在沙发上

　　从12月10日起，昆明的学生、市民就开始在市区敲锣打鼓欢庆起义胜利了。

　　11日，卢汉在没有请示中共中央，也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情况下，私自将张群和他的秘书长及省党部主任裴存藩放走，还派省政府办公室主任杨适生将他们送到机场，最后飞往香港。

　　12日早上，防空警报响了起来，我随同卢汉在五华山开武亭观看情况。开武亭下面是防空洞，11点的时候，紧急警报拉响了。卢汉对我说，他们（国民党军队）今天要炸五华山，我们要到防空洞里躲避。我说，主席先下去，我就在洞口观察情况。过了一会儿，飞机飞到五华山上空。我看见几个黑影子落在光复楼餐厅后爆炸，爆炸后烟雾弥漫，我眼睛都睁不开。好在我们没有受伤，但警卫营有3个士兵被炸死了，还有多人受伤。还有一颗炸弹落在光复楼西头二楼的民政厅办公室沙发上，但没有爆炸。

　　蒋介石报复

　　昆明保卫战打响

　　云南起义打破了蒋介石在云南建立反共基地的美梦。起义发生后，蒋介石决定进行反攻，他首先任命李弥为云南省主席，余程万为绥靖公署主任，以代替卢汉，并提升汤尧为陆军副司令，然后指挥由第八军、二十六军组成的第八兵团进攻昆明。期间，他还多次派飞机对昆明进行轰炸。12月16日，昆明保卫战正式拉开序幕。

　　敌军首先向昆明东部、南部发起进攻。而起义部队九十三军当时驻扎在大板桥、小板桥和跑马山一带，而七十四军则驻守在滇西一带，一时难以赶回昆明。这种情况下，起义部队在人员和装备上都处于劣势，战线一度收缩到昙华寺、大树营、五里多和巫家坝一带。

　　18日那天，飞机场失守了，因为这个，一个连长还被枪毙。19日零点，我们接到电话报告，说敌人一部分敢死队已窜到塘子巷，其中有8人已经到达复兴村鸡鸣桥附近。卢汉当即命令起义部队收复机场。19日上午，在激烈的战斗后，副师长邹谷君带领部队最终收复机场，下午的时候，卢汉还去了机场视察。

　　18、19、20日3天，昆明郊区战斗异常激烈，枪炮声不绝于耳，双方反复争夺阵地。起义部队士气旺盛，死守城防工事。那时候，昆明市区只有少数部队和警察，每天晚上10点钟到第二天清晨都是戒严时间。我还记得，当时很多迫击炮弹落在了圆通山上，城内都能听到枪炮声。

　　保卫战胜利

　　解放军进城

　　在战事吃紧的情况下，卢汉一方面急电刘伯承和邓小平，请求驰援；一方面又指挥部队坚守防线，抗击蒋军的进攻。

　　针对卢汉的急电，刘、邓当时复电：解放军大军已经进入云南，很快赶到昆明。收到电报后 ，起义部队抗击敌人的信心更足了。

　　此时，卢汉又与地下党昆明负责人杨青田取得联系，他希望边纵副司令员朱家璧也能给予支援。在保卫昆明的战斗中，中共云南地下党积极发动群众警戒市区，还组织了自卫队、担架队、医疗队等，大力支援前线，并巩固后方。

　　18日，攻打昆明的敌人突然提出，只要放回他们的军长，他们就不再进攻昆明，并立即撤退。卢汉考虑到昆明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在19日的时候，放走了李弥和余程万。第三天，攻打昆明的敌军匆匆撤退，并向滇南方向逃走。昆明保卫战宣告胜利。

　　1950年2月20日，解放军大军进驻昆明，卢汉组织昆明市民十二万人在东站、拓东路、金碧路、金马碧鸡坊和正义路等路段，沿途敲锣打鼓，夹道欢迎解放军的到来。卢汉在东站的菊花村致了欢迎辞，陈赓也发表了重要讲话，对卢汉将军领导的云南起义给予了充分肯定。

　　1950年，卢汉去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一天晚上，毛主席召卢汉到中南海的住地谈话。整个谈话从晚上8点一直进行到10点多。期间，卢汉向毛主席检讨了过去的错误，谈到因中央银行案在南屏街枪毙21人时，毛主席说：“过去的事既往不咎。”针对这个事情，卢汉提出想要在政协会议上讲，但周总理说：“已向毛主席讲过，没有时间讲了。”

　　以上就是我经历云南起义的全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