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天然香料油从2001年到2013年出口量变化。美编李静/制图
云南香料产业处于香料产业的最低端意味着，虽然是世界级的香料宝库，云南省天然香料在国际市场上却没有话语权。“不愁卖，卖不上价，最后不够卖”是存在于云南香料业的奇特现象。尽管占据资源优势，但云南香料企业也就只能为国际香料经销商打工赚点“分分”钱。
火上浇油的是，合成香料技术进步正在加剧威胁本已腹背受敌的云南香料企业。云南省香料行业协会会长赵炎认为，目前云南的天然香料领域尚存有资源唯一性的“尚方宝剑”，但唯一性迟早将被安全性替代，如果云南香料企业的产品达不到欧美国家的要求，就只能出口印尼等低端市场。
对历史动力有深刻洞见的法国史学家布罗代尔曾说：“任何文明都需要奢侈的食品和一系列带刺激的‘兴奋剂’。”把这句出自20世纪的断言放到在12、13世纪的欧洲，产自遥远东方的香料便是让人魂牵梦绕的“兴奋剂”。在世界近代史上，亚洲香料曾一度让欧美诸国魂牵梦绕，香料贸易更是彼时全球贸易中的区域代表之一。时至今日，在经济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凭借丰富的资源优势，亚洲香料仍然在全球香料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说到亚洲香料资源，地处亚洲版图几何中心地带的云南省足以让世界投来惊艳的目光。业界一种说法认为：“全球日用化妆品中的很多奢侈品牌都要依赖云南天然香料产品。只要不用云南香料，这些品牌就失去了关键支撑。”在诸如桉叶油这样的天然香料产品，云南还具有“资源唯一性”的竞争。
但是，独一无二的自然禀赋就能够使得产业发展的永葆青春吗？
地位
世界级的资源宝库
基于香料资源的独特性和丰富性，某些云南的香料品种还成为了世界顶级香水的原料所需。云南产的香料与精油以香叶油、桉叶油和白兰花油最抢手，是高级香水重要的原料来源。云南每年产量300公吨的“香叶油”，质纯量多、名列世界前茅。
据了解，目前国际香精香料市场年增幅都在7%以上，今年全球香精香料市场有望达到250亿美元，天然香料中的食品香精和精油及天然提取物则超过了120亿美元的市场份额，仅中国香精香料市场的增速就超过了15%。
一份中国香料香精化妆品工业协会编制的《香料香精行业“十二五”发展规划》提出，“十二五”期间，香料香精生产将保持“十一五”期间的快速增长势头，平均年增长速度可能达到15%左右，至2015年生产销售总额有望达到400亿元左右。届时，我国香料香精在全球市场中的占有率将达到20%左右。
统计显示，云南省天然香料的产销量已占全国市场的1/3，仅云南卷烟产业一年就需要香精香料800—1000吨左右，价值在10亿元以上。
产值的背后，是庞大资源宝库的支撑。约占全国15%的出口量，使得西南一隅的云南成为中国主要天然香料生产基地。拥有全球90%香料植物都可露天生长的天然环境，其中，有近400种已发现和引种的天然香料作物，可开发利用的超过了100种。
另外，云南多种天然香料产品在全球市场有重要影响，桉叶油产量占了世界贸易的95%，香叶油和香茅油两种天然香料的产量也占到了全球市场50%以上的份额。此外，云南特有的山苍子油是国际十大精油之一，云南的松节油储量达到30万吨，是全国后继资源最多的省份。
而基于香料资源的独特性和丰富性，某些云南的香料品种还成为了世界顶级香水的原料所需。云南产的香料与精油以香叶油、桉叶油和白兰花油最抢手，是高级香水重要的原料来源。云南每年产量300公吨的“香叶油”，质纯量多、名列世界前茅。
原产于澳洲的桉叶油（又名尤加利树精油），在云南的香味质量也较优良，年产量约5000吨。此外，柠檬草、迷迭香精油的年产量平均800吨左右，也是云南省重要的输出物产。
坐拥广袤资源，云南省目前香料生产加工情况如何呢？据云南绿宝香精香料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倪波介绍，目前云南具有一定规模的香料生产加工企业有10多家，年产天然香料1.2万吨（不含松节油），产值10亿元人民币，出口创汇1亿美元。“云南香料以桉叶油、香茅油、黄樟油、冬青油等为主，其中桉叶油占全球90%的市场份额，香叶油和香茅油各占50%以上。”她说。
现实
国际香料经销商的“打工仔”
据了解，目前天然香料市场90%以上的终端消费都掌握在全球不到10家香料香精巨头手中，而国际香料巨头们很少会直接从云南香料生产企业手中购买原料，“法国奢侈化妆品的生产商不会从云南香料企业购买产品，因为他们不会和一个没有品牌知名度的原料企业合作。”云南省香料研究开发中心副主任周铁生说。
林林总总叙说，无非道出了云南省世界级天然香料宝库的地位，但云南省香料产业的市场表现却与其美名不相匹配。
说起云南香料，曾留学法国的昆明人小沈就皱起了眉头。“在红酒庄里，人们喜欢往红酒加工里添加云南的香料，由于香味独特，质量优异，一开始广受欢迎。”在法期间长期在酒庄实习的小沈说，“但是，听说到后来，红酒的加工都不稀罕用云南的香料了，人们对云南香料的口碑也明显降低了。”
“原因在于，采购云南香料作为添加红酒的香料原料后期，云南香料的品质出现了明显的下滑。”本土香料通过价格战，降低价格的同时也对原料的品质弄虚作假，这是小沈从外国采购商口中听到的一种说法。
这固然反映了云南香料产业在原料供应的一个弊端所在，但在云南省香料研究开发中心副主任周铁生看来，导致这一问题产生的根源是云南天然香料业态处于全球香料产业链的最低端，“我们能生产的只是初级原料，而这些初级原料的国内市场极其有限，大部分天然香料产品只能卖到国外市场。”
这同时也是云南虽然握有桉叶油这样的“资源唯一性”王牌，但天然香料价格却只能听任国际香料经销商的摆布的原因。
据了解，目前天然香料市场90%以上的终端消费都掌握在全球不到10家香料香精巨头手中，而国际香料巨头们很少会直接从云南香料生产企业手中购买原料，“法国奢侈化妆品的生产商不会从云南香料企业购买产品，因为他们不会和一个没有品牌知名度的原料企业合作。”周铁生说。
云南香料产业处于香料产业的最低端意味着，虽然是世界级的香料宝库，云南省天然香料在国际市场上却没有话语权。
据来自云南省香料行业协会的统计显示，云南目前有香料加工企业40多家，但上规模的只有三四家企业。小、散、弱、差的产业格局，决定了云南只能是全球天然香料的初级原料供应基地。全省最大的香料生产企业昆明芬美意香料有限公司，只是全球香料第二大企业瑞士芬美意在昆明的原料采购点和加工车间。
而另一方面，国内香料企业为了生存，在原料供应上竞争激烈，这就使得云南天然香料产业处于“两面夹击”的生存困境，最后就出现了云南香料“不愁卖，卖不上价，最后不够卖”的奇特现象，云南香料企业也就只能为国际香料经销商打工赚点“分分”钱。
困局
内部恶斗原料价 外部丢失定价权
云南天然香料企业似乎正处于左右两难的尴尬境地：原料收购价格被国内企业抬高，产品出口价格被国外采购商压低。云南省香料行业协会会长赵炎认为，困扰云南香料行业发展的病根则可以归结至两方面：一是定价权为国外厂商所掌握，从而导致的正常年景利润空间相对较小；另一点是需求方对于产品要求越来越高，与省内技术相对落后间的矛盾。这尤其表现在以出口香叶油、桉叶油等天然香料为主的企业身上。
关于国内在香料原料供应上激烈竞争的局面，不少云南香料企业意识到，如果再一味地降价供应原料，生存空间的狭窄将使企业的生存变得举步维艰。在不久前结束的“2014亚洲香料大会”上，云南绿宝香精香料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倪波就向同行呼吁：“云南天然香料油低价时代已经终结，相互之间应该及时沟通、理性提价，保持云南省香料生产企业的对外竞争力。”
事实上，云南省天然香料油的价格变化从几种主要品种变化可以看到。
以下一组数据是云南主要的天然香料油从2001年到2013年出口量变化：桉叶油出口量从2300吨增加到9780吨，一直呈现上升趋势，数量增幅570%以上，价格涨幅107.5%；而香叶油2001年出口量80吨，到2004年达到最大值180吨，随后开始下降，2013年降低到69吨，与2001年相比减少41.5%，已经到正常偏低的水平，价格却比2005年增长212.8%；香茅油近3年呈递减态势，但价格涨了近233.7%。
倪波认为劳动力成本不断高涨、中国通胀的影响和其他农作物的高收以及人民币的持续升值将导致云南天然香料油很难再见低价位。
首先是劳动力成本不断高涨，非城镇人口年收入从2010年的3102元增长至2013年5140元，累计增幅65.7%，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不断上升，其他农作物高收益挤压。“比如现在种植葡萄每亩年收入达到3—5万元，而香叶油只有0.56万元。”倪波说。此外，人民币汇率也在不断升值，从2008年到2014年累计升幅达17.89%，“所以合理的涨价将保障稳定的供应，云南天然香料油低价时代回不去了”。
国外垄断定价权在国内初油收购竞争惨烈的同时，天然香料企业的另一个心头病是为国外企业所掌控的出口定价权。国内天然香料主要出口到世界市场，有直接供给宝洁之类的用料企业，也有销售给欧美等地的香料经销商。这类企业或个人因为长久累积起来的品牌优势、采购量庞大及原料来源广泛，在交易中处于强势地位，定价权一直为其所掌控。
云南天然香料企业似乎正处于左右两难的尴尬境地：原料收购价格被国内企业抬高，产品出口价格被国外采购商压低。云南省香料行业协会会长赵炎认为，困扰云南香料行业发展的病根则可以归结至两方面：一是定价权为国外厂商所掌握，从而导致的正常年景利润空间相对较小；另一点是需求方对于产品要求越来越高，与省内技术相对落后间的矛盾。这尤其表现在以出口香叶油、桉叶油等天然香料为主的企业身上。
“企业和经销商们都是在每年年底的时候来云南订货，而当时正是原料集中上市的时候，价格也就最低。另外，各企业间的产品同质化非常严重，都是初加工产品，国外企业收购后还要进一步提纯，价格肯定就高不了。”赵炎称，云南的香料产业目前还是劳动密集型行业，而此类企业的平均利润率通常并不会高。
目前云南的天然香料领域上尚存有资源唯一性的尚方宝剑，但赵炎认为，唯一性迟早将被安全性替代，彼时如果云南香料企业的产品达不到欧美国家的要求就只能出口印尼等低端市场，而合成香料技术的进步也威胁到云南的香料企业的生存。
赵炎提议，有利于云南天然香料企业掌握定价权的方式之一是能形成联盟。“以江西为例，企业在出口樟脑原料时就达成价格上的联盟，如果产品价格与预期差别过大，几家企业都不会销售。”他说，云南天然香料企业经营者的来源较广，省内外乃至国外都有，这给彼此间达成价格统一带来了难度。
转变
旅游纪念品或是未来方向
“天然香料等云南传统优势行业的利润空间比较小，因为成本很高，相较之下，新兴子行业的利润要好得多。”林承杰坦言，其公司的优势主要源于新产品的研发及技术的进步。“以前也是以出口精油原料为主，现在多是出口半成品，这一道工序的增加使产品利润有了2—20 倍的提升。”
“全球万吨以上的天然香料油云南最主要的供应品种是桉叶油和香茅油，但还有一些全年产量在100公斤至80000公斤之间的天然精油也很有前景。”昆明艾谐香料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林承杰认为，“比如玫瑰、依兰等天然精油是高端奢侈品加香的必需成分，也是芳疗SPA的亮点，而天然冬青油对于城市白领也有很好的舒缓作用。”还有天竺葵和兰花，娇兰旗下御庭兰花系列就是代表，这些天然香料，云南在全球范围都有重要影响力。
“天然香料等云南传统优势行业的利润空间比较小，因为成本很高，相较之下，新兴子行业的利润要好得多。”林承杰坦言，其公司的优势主要源于新产品的研发及技术的进步。“以前也是以出口精油原料为主，现在多是出口半成品，这一道工序的增加使产品利润有了2—20倍的提升。”
“目前，小品种天然香料油的种植面积一般在200至500公顷范围内运行，呈现供不应求的局面，前景很好。”他以玫瑰花为例，200公顷的玫瑰花产量所能加工的玫瑰精油大约在180公斤至230公斤之间，无法满足知名香水品牌的需求，“云南高海拔、低纬度种植产出的玫瑰油总醇含量比欧洲玫瑰高出10%以上，很有吸引力”。
林承杰认为，小品种天然香料及精油目前主要集中在芳香疗法行业，旅游方向纪念品和个性化天然香水的配套原料等，而这些都是未来的新增长点，“芳香制品的需求，实际上是精神、文化、天然与安全意识的提升，是未来人们追求的一种生活方式，小品种天然香料油将迎来春天”。
突围
联手巨头打造产业集群
2012年11月，云南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与法国格拉斯市签约，将亚洲首个国际香料香水博物馆建在昆明世博园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今年6月落户昆明石林的中法方向产业园同样吸引了来自全省香料行业人士的目光。
香水生产有四道工序，分别为：原材料种植、 提纯出稳定的半合成品、设计香水以及生产。各环节间的附加值差别迥异，其中尤以三四环节为最，但这也是中国香料产业的硬伤。
“问题主要来自于人才和技术的匮乏。”林承杰说道。历史上，国内在建国后至1980 年代，服装设计、香水等产业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而国外阶段正处于产业突飞猛进的阶段。“几十年间欧美国家远远把我们甩下了，现在中国很难培养出顶尖香水师，通常都出自法国的学校。”他说，国内香水产业的发展很难通过引进人才的方式进行，因为顶尖的香水设计师不会离开法国。
近年来，围绕云南省香料产业的种种举措让云南省香料产业看到了突围的希望。
2012年11月，云南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与法国格拉斯市签约，将亚洲首个国际香料香水博物馆建在昆明世博园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该香料博物馆建设的战略意图是，借力亚洲国际香料香水博物馆的建设，整合全球香水科技资源，培养本土香水开发人才，把亚洲国际香料香水博物馆打造成一个香水研发中心，推动云南天然香料产业转型升级，完成桉叶油、香叶油和香茅油等主导产品的标准制定，最后赢得国际市场竞争力，掌握国际市场话语权。
亚洲国际香料香水博物馆建初步预算投资3亿元左右，综合投资超过10亿元，其意在实现云南芳香产业的突围，而这一突围，或将还推动云南继续完善旅游产业链。
除此以外，今年6月落户昆明石林的中法方向产业园同样吸引了来自全省香料行业人士的目光，具体而言，中法芳香产业园计划经过3—5年高速发展，让产品覆盖高级香水、高级化妆品、天然有机精油、日化产品及洗涤用品；到2016年实现5—8亿的销售，到2020年销售额超过60亿元；到2025年，销售额超过150亿元，成为一个天然香料种植、加工、香水研发设计、化妆品生产销售和品牌管理等全产业链的产业园区。
或许是看到了云南省香料产业发展的巨大潜力，滇中产业新区也提出了建设“国际香料之都”的目标。实现芳香产业与旅游、文化、医疗等产业的相互支撑发展，拓展国际国内需求日益旺盛的香料市场，打造“国际香料之都”品牌，引领国内香精香料产品消费新趋势，形成云南又一新兴的特色优势产业。（昆明日报 记者聂根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