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带着女儿闲逛,见一饮品店,招牌上写得花花绿绿。女儿见了嚷嚷着要吃,我的肚子也有些闹意见,于是就坐进去了。
服务员递来菜单,一看上面有个品种挺新鲜——酒酿汤圆,遂点了两份。等待、等待……终于上桌了,一看,气得不行:这不就是我们农村春节时候经常吃的白酒煮汤圆嘛。
心里恨恨骂一句:“该死的商家,不作会死啊!”然而,骂归骂,那碗汤圆的味道还真不错,只是少了点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直到那天回家看见母亲,我才发现,原来少了的是妈妈的味道。
童年里,一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忙活起来,捂白酒,舂粑粑,买年货……这些事儿中,我喜欢母亲捂白酒,因为可以用捂好的白酒煮汤圆,那味道,是作为吃货的我无法抗拒的。
美味的诞生总是伴随着辛苦的付出,捂白酒之前,母亲要准备好四样物品:洗净的瓦缸、杨粑粑叶、麻线口袋和一个绾好的草管芯。终于到了捂白酒的日子,头一天晚上,母亲就会把糯米泡好,次日早早的就起来,把泡好的糯米捞出来放在簸箕里,待水沥干以后,再把糯米直接放进甄子里蒸。当糯米饭的香味弥漫整个灶房时,母亲会把甄子从锅里端出来,把里面的饭全部舀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
先将米饭打散,然后把甜酒曲洒在米饭上,用双手拌匀,糯米饭拌好以后,在草管芯撒上甜酒麯,然后把它竖直放在瓦缸的中间,让我帮忙撑着,母亲则用手把糯米饭一捧一捧的捧进瓦缸里。待糯米饭全部放进瓦缸里以后,母亲还要在糯米饭的表面撒上一层甜酒曲,然后盖上杨粑粑叶和麻线口袋。全部弄好以后,母亲就把瓦缸抬到屯箩里,然后把谷子放在瓦缸的四周。随后,装有糯米的瓦缸要在屯箩放上十多天的时间。
终于等到吃的时刻了,当母亲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瓦缸上面的口袋和树叶时,那喷香的味儿逗得我心底的馋虫直往外窜,看到我的馋猫样,母亲连忙用筷子挑了一碗白酒给我吃,那甜丝丝的味儿直到现在都如在喉中。揭开了的白酒,置放在堂屋的柜子上,过年的时候,只要家里来客人,母亲都会挑出一碗来请客人品尝。要是哪一年的白酒没有捂好,不能拿出来待客,母亲就好像丢了魂似的,我知道,白酒就是母亲的一个心灵寄托,在艰难的岁月里,它陪着母亲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于我来说,白酒单吃是不过瘾的,须得和汤圆相遇,才是绝配,再辅以猪油和红糖,那味儿更纯正,也就是那日和我的女儿一起吃到的“酒酿汤圆”。
年初一的早晨,我睡眼惺忪地起来,就跟在奶奶身后,听她边扫地便叨咕:“大鬼小鬼滚出去,金银财宝滚进来。”我不理解,于是跑去问母亲,母亲说这是老辈子人传下的规矩,年初一早上扫地就是驱邪。我于是也学着奶奶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扫起地来。由于年初一不能梳头,于是长发的我,不得不忍受自己的头发变成“鸡窝箩”。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不再听奶奶的话。
扫完地,我就和奶奶搓汤圆。初一的汤圆要搓两个“型号”,一种是大的,一共要搓十五个,搓好后放在锅里煮熟,舀出来放到三个碗里,每碗放五个,然后端到堂屋的供桌上,这三碗汤圆要一直供到正月十五才可以撤下。大汤圆放上供桌以后,才开始搓小汤圆,小汤圆是我们自己吃的。由于那时人们的生活不是很富裕,所以做汤圆的时候不放陷,做的是实心汤圆。
做汤圆的时候,先要和面,取出压面来,放上适量的温水。面和好后,取一团放在左手的手心靠近手指根的地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揪下指甲壳大小的一团,放到左手的掌根那里,用右手的掌根在上面轻轻揉搓,直到面团在手心里变成圆形,就把它们放进水花翻滚的锅里,待面团漂到水面上时,汤圆就熟了。煮汤圆的时候,奶奶会在水里放上猪油、红糖,待汤圆快出锅时,再放上母亲捂的白酒,这样,汤圆吃起来就香香的,甜甜的。
如今,奶奶早已作古,而岁月的风霜已然把母亲的满头青丝染成了白发,年逾花甲的她,已经早就不再捂白酒和做压面了。而我在自己想吃的时候,也只能是到超市里面选购食材,每一次看着超市里货架上的小罐白酒和包装好的压面,母亲捂白酒和做压面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