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东北的大连到西南的昆明已经二十八年了,我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品味着这里的美景花香,我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也见证了昆明城的时代变迁。当中国的城市愈来愈变成了一堆钢筋水泥的时候,昆明自得高原湖泊山水环绕的福份,只此青绿。
时至今日,初心不忘的,质朴守真的,在中国的范围内最具春光韵美的,也只有昆明了。明朝的才子杨慎曰 :“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 ”。五百年过去了,昆明的蓝天祥雲依然湛蓝无暇,昆明的青山绿水依然风情万种,独自站在大观河的石拱桥上,仰望那西山龙门、大观古楼、四围香稻、金马碧鸡,再见过世面的人也要为之震撼了。作家杨朔在他的散文《茶花赋》里这样写到:“今年二月,我从海外回来,一脚踏进昆明,心都醉了。”北人写南,或南人写北,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不知道是何道理,古往今来的作家,差不多确实有这样的现象。
最能代表昆明风骚的,是昆明的云。昆明或许是离天太近的缘故,昆明的云摄人心魄。清晨,湛蓝的穹顶被祥云装扮成深邃富丽的艳景;中午,盛火阴稀天高三尺,祥云飘飘洒洒如片片羊脂乳液,金銮车撵乘风而行;傍晚,祥云火烧穹窿边红如血,七色交辉映黄如金,靓了河山,壮了日月。昆明的云,时而排山倒海汹涌澎湃,时而春风细雨洁若晶莹,满天飞舞,绫彩绸丝。昆明的云,时而滚滚湍急日月丽天,时而缓缓飘逸乾坤清明。变化万千,洗净铅华。昆明的云,时而七彩灿烂丝丝缕缕,时而若隐若现飞碟穿行,一日不同天,十年不同形,飘荡的秀丽,移动的山峦,是一面镶嵌在昆明上空美丽的画境。
最能代表昆明性格的,是昆明的节气。昆明温和如春,每一个季节温适而美丽,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冬月春节,北方已是冰封雪冻,草枯枝霜,水瘦山寒,昆明却到处都是春暖花开,满眼郁郁葱葱,花繁叶茂色彩缤纷,街头翠绿的香樟树散发着清香,盛开的冬樱花艳若红霞,高大挺拔的蓝花楹风姿绰约,粉白晶莹的玉兰花风骨独立,折柳寄情。
蓝天辽阔、彩云悠悠,高原阳光挥洒着特有的灿烂和爽朗,让人忍不住要大口深呼吸的痛快酣畅感。走在海埂大坝上,从西伯利亚飞来越冬的红嘴鸥成群的飞舞,那成千上万只白色精灵在碧水上嘎嘎鸣叫着嬉闹,在人们头顶上盘旋着争食,身处这生机盎然的画面中,你会情不自禁地进入和陶醉在脱俗忘我的境界。
最能代表昆明情感的,是昆明的水。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昆明是个水城,穿城而过的有盘龙江、大观河、宝象河。市中心的翠湖是昆明胸口的一颗朱砂痣,她承载着这座城市的人文精神和历史韵味。明清时这里近乡试场所贡院,考生于此喝酒吟诗,西南联大的先生学子于此品茶论道,家国情怀。翠湖公园每天都很热闹,到处都是吹拉弹唱,翩翩起舞的人,他们是被古城的山水滋养的昆明人,随遇而安、坦荡潇洒。
我喜欢昆明弥漫的文艺范,北有马踏飞燕,南有牛虎铜案。上承秦汉,中启南诏,下追明清,古滇先贤给昆明人留下了丰厚的文化财富,昆明城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文艺范。生于斯长于斯的聂耳以仅二十三岁的年龄,谱出《义勇军进行曲》这不朽的杰作,除了其天分和专业,昆明这富有艺术养分的土壤也是一个因由。
我住在滇池湖畔的云南艺术家园,离地铁5号终点站只有零点五公里、离宝丰湿地滇池会展中心只有二公里,离官渡古镇、云南省博物馆、云南大剧院、云南文学艺术馆也只有四点二公里。我深深地感受到这个历史古城充溢着上苍的厚爱,散发着鲜活的文化艺术魅力,表现出来的民族、民生、民主、民权的和谐共融的幸福。
昆明是座移民城市,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人都可以在这里见到。我夫人是白族金花,白族的待客礼仪是三道茶:一苦二甜三回味。白族酷爱花,几乎家家都种兰草,白族姑娘的名字许多都带有花字。昆明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大街小巷到处是盛开的鲜花。“春城无处不飞花”,在昆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阳台上都种着花草树木,姹紫嫣红、生机盎然。昆明人爱花,走在街上,你能看见摆在地上卖花的,挑着担子卖花的,推着推车卖花的,一块钱一串的缅桂花,姑娘们买来,挂在衣服的纽扣上,走一路香一路,受夫人影响,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品茶、赏兰习墨,在苟且与远方之间,捡回身边的烟火气。
昆明是中国少数民族最多的城市,在昆明街上,随处可见色彩缤纷的少数民族风格的服饰,多姿多彩悦目又赏心。少数民族大多能歌又善舞,昆明街上的店铺里也时见演奏民族器乐的场景,多民族的融合体现了昆明的开放和包容,也创造了时尚与文明。我时常在想,应该怎样活着,才算是不负此生呢?在《我家昆明》一书里,我找到了答案:一个人最好的生活状态是:既有灵魂的觉悟、思想的高地、人格的独立,又沾点烟火气,柴米油盐、澄怀观道。
我喜欢昆明这个没有冬天的城市,我就象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孑遗植物银杏树一样,我在这里找到了适于生长的土壤,春发夏萌、叶黄果白,斯文在兹,相伴而生。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生命力,就像人一样,与你性格相近的城市文化,你会愿意像交朋友一样去了解它,在一座美丽文明又包容的城市里,归置一个小家,相识几位好友,便是人生心安之处。
我是真的离不开昆明了,时光在悄然中渐渐流逝,人活一世草木三生,此心安处便是故土。“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说的可能就是我了......
作者简介:
马行云,男,壬寅年己酉月生,天蝎座,船舶驾驶专业,曾经十年沧海。现定居昆明,娶大理白族金花为妻,留恋红土高原的阳光白云,感悟苍山洱海的风花雪月;研学受教古滇传统的书法艺术和陶瓷文化。现任云南省美术家协会陶瓷艺委会主任。出版专著有:《云南建水紫陶》、《中国四大名陶》、《云陶》、《云南特色文化产业系列丛书--陶瓷卷》、《雲陶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