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怒江大峡谷的晨雾还在山腰间缠绕,丙贡村的大山坪子已被一缕缕稻香唤醒。海拔1500米的坡地上,300亩旱地优质稻正以饱满的姿态叩响秋天的门扉——沉甸甸的稻穗低垂,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微风拂过,整片梯田便涌起金色的浪涛,将“滇禾优918”的芬芳送进每个村民的庭院。
乔益妞用粗糙的手掌抚过饱满的稻粒。3年前的此时,她还在为玉米收成发愁;去年四亩旱地优质稻收获3200多斤,装满稻谷的麻袋把院坝堆成小山。“两个孩子都在学校,家里只有两个大人,根本吃不完,还卖了一些。”这位傈僳族妇女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身后的脱粒机正“嗡嗡”地吞吐着稻穗,金黄的谷粒从筛网漏下,如碎金般簌簌落在苫布上,转眼堆起一座小小的金丘。
逢年过节吃上大米饭曾经是村民们最朴素的渴望。小组长李加华记得,过去山里的村民们背着背篓走两小时山路,才能在上江街换回半袋糙米。2023年春天,当农技员带着稻种走进山寨时,火塘边炸开了锅:“干山坡上能长出稻子?”如今,那些曾质疑的声音已化作收割机的轰鸣,251亩核心示范区里,点播机在垄间划出整齐的轨迹,无人机掠过稻穗的身影,成了大山坪子最新的图腾。
黄德义(左一)与部门工作人员准备测产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农业技术推广研究员黄德义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这位旱地优质稻推广人正带着相关部门工作人员对今年的产量进行测量,他手机里存着三年前的照片:稀疏的玉米秆在风中摇晃。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那张旧照,他抬眼望向连片的稻田,眼角弯起一抹欣慰的弧度,语气里带着笃定:“乡亲们的种植管理技术日渐成熟,今年雨量又充沛,收成较往年大幅提升,最好的地块预计产量会突破600公斤。”说这话时,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笑容里满是对丰收的踏实期待。
“600公斤?”李加华正弯腰割稻,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落在地里,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狂喜。他慌忙捡起镰刀,又匆匆掏出手机计算器算起来:自家两亩地产出的价值,竟抵得上过去五年玉米的总和。
哈付胡是村里年长的傈僳族老人,见证过大山坪子几十年的起落。这时,她放下手中的镰刀,慢慢直起身——方才还在弯腰割稻的身影,此刻在田埂间站定,清了清嗓子,悠扬的歌声突然响起:“哎!党的政策就是好,优良稻种进山村哟;干山坡长出金稻穗,日子越过越顺心……”
这是傈僳族最质朴的“古歌调”,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满是真情。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歌声却愈发清亮:“过去吃顿米饭要走半天山路,现在家门口就有吃不完的粮,这都是党和政府帮我们谋的好出路啊!”唱到动情处,哈付胡停下歌声,声音略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明年我还要把家里的地都种上优质稻,跟着大伙一起奔好日子!”
暮色中的打谷声渐渐稀疏,炊烟在山寨里袅袅升起。村民乔海波的妻子将新米倒进木甑,蒸汽裹挟着清香漫过火塘。这种曾只出现在梦里的香气,如今成了大山坪子最寻常的味道。在村民微信群里,东玉花晒出4亩稻子的收成照片,收获了三十多个点赞,评论区里“卖粮价格”“明年扩种”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远处的怒江在暮色中泛着微光,静静见证着这片土地的蜕变。旱地优质稻不仅填满了山里村民的粮袋子,更在干山坡上播下了新的希望。
当月光洒满梯田,大山坪子的稻穗还在轻轻摇晃,仿佛在哼唱一首古老而崭新的歌谣——献给这片重获生机的土地,和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们。(泸水市融媒体中心 记者段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