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教师实施教育惩戒规则（征求意见稿）》明确了教师的惩戒权。 记者周密/摄

昆明信息港（昆明日报 记者辛亚洁）教育部11月22日发布《中小学教师实施教育惩戒规则（征求意见稿）》（下称《规则》），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截至12月22日，大家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提出意见和建议。

根据《规则》，教师可以对学生实施一般惩戒、较重惩戒、严重惩戒和强制措施。《规则》具体条款是否适应当前的教育教学情况？是否可以作为纠纷的裁决依据？记者采访了部分家长、律师以及法官，从法律的角度对《规则》内容进行探讨。

《规则》可作民事裁决依据

五华区人民法院法官秦晓迎是一名6岁学生的母亲，《规则》开始征求意见后，她对其中的条款细节进行了认真研究。“对学生的处罚不再是学校说了算，而是让各方面参与，这样更容易被接受。”

她认为，以往，对学校、教师的教育惩戒行为是否恰当，多用道德准绳加以评判，现在《规则》将教育惩戒权的概念予以明确，提出教育惩戒是教师履行教育教学职责的必要手段和法定职权。“教师在教学管理中可以怎么样，不可以怎么样，都作了明确说明，比如教师可以惩罚学生作‘不超过一节课堂时间内的站立或者面壁反思’，这让教师在管理上有了依据。”秦晓迎认为，《规则》正式施行后，可以作为民事纠纷案件审判的依据。

云南美橙律师事务所律师徐丹办理过与教育纠纷有关的案子，她认为，关于教师的惩戒权利，在《教育法》中就有提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中也作过明确规定，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学生，如果出现严重不良行为的，家长、学校应该相互配合加以管教。之前的法律法规都明确教师可以对学生进行管教，只是没有提出教育惩戒权这个概念，此次《规则》不仅明确提出了，还作了细化，从法律的角度，她认为《规则》更具操作性。“《规则》从形式上对教师的惩戒行为划分了三个层次，针对不同的学生违规情形分为一般惩戒、较重惩戒、严重惩戒；同时从内容上对惩戒权的行使也作了限定，不得体罚、不得侮辱人格等。明确了哪些情况下教师可以惩戒学生，也就是明确了学生不得有哪些行为，对教师和学生双方都有约束。另外，也提出了家长权责和发生纠纷后的救济途径。”

徐丹表示，一方面，《规则》赋予了教师惩戒权；另一方面，也对惩戒权作出了限定，“《规则》允许学校自己制定惩戒措施，但要进行可行性研究、合法性审查，必要的时候进行专家听证，进行公示以后方可施行。”

徐丹认为，在学生和学校发生纠纷以后，《规则》中明确列举出来的内容，可以作为学生行为是否应该受到惩戒、学校惩戒行为是否正当等争议点的评判依据。

关于“度”的界定争议不少

徐丹曾接触过一起校园教育纠纷事例，一名高二学生在晚自习上玩闹，教师在管理时，这名学生先动手推搡了教师，之后这名教师踢了学生一脚，学生在躲避时不慎从楼梯上滚落受伤。在家长的投诉之下，这名教师被学校处罚，扣发工资的同时被要求当众检讨。此后，这名教师难忍压力主动辞职。

徐丹认为，从法律角度看，与学生之间有直接法律关系的是学校，教师只是学校员工，若出现纠纷赔偿，应该是学校先向学生作出赔偿，之后再根据责任比例向当事教师追偿。而责任比例的划分，教师行为是否适当是一个重要因素，包括徐丹在内的不少律师、家长都认为，尽管《规则》中作了列举式的详细说明，但仍有个别条款存在“度”的疑问。

例如《规则》第六条提到，教师在课堂教学、日常管理中，可以采取“适当增加运动要求”的方式当场进行教育惩戒。“这一条会不会在具体操作中变成变相体罚？”徐丹认为，“适当”的提法过于含糊。不少家长则认为，学生个体体质有差异，增加运动对一部分学生适用，对另外一些学生则可能产生较大负担而不适用，因此即便学校以校规方式对这一条进行细化，家长意见也很难达成一致。

此外，家长、律师、法官大都认为，《规则》针对学生校园暴力行为的管理较为含糊，争议空间大，可操作性不强。“这块比较含糊，如果作为审判依据，审理时会有疑问。”秦晓迎说，第八条规定学生违规违纪、行为失范，屡教不改的，或者严重影响教育教学秩序的，或者有欺凌同学、辱骂殴打教师等恶劣情节的，教师应当提请学校采取教育惩戒，其中一条是“改变教育环境或者限期转学”，“‘应当’在法律上即为‘必须’，对于有校园暴力倾向的学生，令其改变教育环境或者限期转学，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难以操作。”

另外，对于边远欠发达地区，《规则》的施行可能存在一定难度。徐丹表示，边远山区学校法治教育欠缺，家长配合程度低，《规则》中的“制定惩戒措施时征求教职工、学生和家长意见，并提交家长委员会、教职工代表大会、校长办公会议审议”，这一点较难做到。

应由公办特殊教育来“兜底”

同样是《规则》第八条（严重惩戒），其中规定，对违规违纪情节严重，或者经教育惩戒仍不改正的学生，学校可以给予警告、记过、留校察看的纪律处分。对高中阶段学生，还可以给予勒令退学或者开除学籍的纪律处分。这是《规则》中对“问题学生”给出的最严厉措施，也是争议较多的一项。

一名初一学生的家长认为，应该“因材施教”，对学生的管理给予一定弹性空间，“调皮的孩子可以管得严一点，胆小的孩子管得柔和一点。”这名家长认为，在孩子的成长阶段，家庭教育的重要性甚于学校教育，对有暴力倾向的孩子采取学校教育惩戒，甚至转学之类的手段，都是“治标不治本”。

据央视报道，2015年至2017年，88.74%的校园暴力案件受害人存在不同程度的伤亡情况。其中，造成死亡的占11.59%，导致重伤的占31.87%。这些数据揭示了我国校园环境的严峻形势和对“问题学生”进行管理的重要性。徐丹认为，《规则》中“勒令退学或者开除学籍”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这两项措施对学生的影响都非常大，等同于失去高考或者再教育的机会。把这部分学生简单地踢向社会，同样会带来社会问题。”

秦晓迎审理过的涉未成年人案件中，未成年人实施盗窃、贩卖毒品、强奸等行为的比例都较高。她认为，用“限期转学”来解决校园欺凌等问题不现实，“把这个孩子转出去，无论转到哪个学校，他的问题始终都在。”她说，而且这一举措很可能带来另一个问题——“问题学生”被要求转学，但没有学校愿意接收。

秦晓迎说：“尤其是未成年阶段的‘问题学生’，需要一个兜底措施。”近几年，对“问题学生”教育的探讨一直热度不减，许多特殊教育机构因虐待学生、教育手段残忍被曝光，比如江西“豫章书院”，山东临沂杨永信“网戒中心”，以及四川“嘉年华”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等。目前，针对“问题学生”开设的教育机构多为民办，许多机构资质不全，管理混乱，存在安全隐患。

秦晓迎建议，在“问题学生”管理中，应加大公办特殊教育的投入力度，让“问题学生”转出去以后有地方接收，并接受安全、专业的特殊教育，有了兜底保障，才能在他们进入社会前给予一定缓冲，减少后续产生社会问题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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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明确：这些惩戒可以有

一般惩戒

教师在课堂教学、日常管理中，根据学生违规违纪情形，可以采取以下方式当场进行教育惩戒：

（一）点名批评；

（二）责令赔礼道歉、做口头或者书面检讨；

（三）适当增加运动要求；

（四）不超过一节课堂教学时间的教室内站立或者面壁反省；

（五）暂扣学生用以违反纪律、扰乱秩序或者违规携带的物品；

（六）课后留校教导；

（七）学校校规规定的其他适当措施。

学生扰乱课堂或者教学秩序，影响他人或者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教师可以采取必要措施，将学生带离教室或者教学现场，暂时隔离。

教师对学生实施前款措施后，应当视情况以适当方式告知学生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以下称家长），要求家长共同做好对学生的教育工作。

较重惩戒

学生违反校规校纪，情节较重或者经现场教育惩戒拒不改正的，教师经学校德育工作负责人同意，可以实施以下教育惩戒措施，并应当通知家长：

（一）暂停或者限制学生参加课程表以外的游览、社会实践以及其他外出集体活动；

（二）承担校内公共服务任务；

（三）由学校学生德育工作负责人予以训导；

（四）在学校设置的专门教育场所隔离反省或者接受专门的校规校纪、行为规则教育；

（五）要求家长到校陪读；

（六）学校校规规定的其他适当措施。

严重惩戒

学生违规违纪、行为失范，屡教不改的，或者严重影响教育教学秩序的，或者有欺凌同学、辱骂殴打教师等恶劣情节的，教师应当提请学校采取以下措施进行教育惩戒：

（一）给予不超过一周的停课或者停学，要求家长带回配合开展教育；

（二）由法治副校长或法治辅导员予以训诫；

（三）安排专门的教育场所，由专业人员进行辅导、矫治；

（四）改变教育环境或者限期转学；

（五）学校校规规定的其他适当措施。

对违规违纪情节严重，或者经教育惩戒仍不改正的学生，学校可以给予警告、记过、留校察看的纪律处分。对高中阶段学生，还可以给予勒令退学或者开除学籍的纪律处分。

学生行为涉嫌违法、犯罪的，学校应当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对严重不良行为或者因违法、轻微犯罪行为但不予行政、刑事处罚的学生，学校可以按照法定程序，建议将其转入专门学校教育矫治。

禁止情形

教师在教育教学管理、实施教育惩戒教育过程中，不得有下列行为：

（一）以击打、刺扎等方式，直接造成身体痛苦的体罚行为；

（二）超过正常限度的罚站、反复抄写，强制做不适的动作或者姿势等间接伤害身体、心理的变相体罚行为；

（三）辱骂或者以带有歧视、侮辱的言行贬损等侵犯学生人格尊严的行为；

（四）因个人或少数人违规违纪行为而惩罚全体学生；

（五）因个人情绪或者好恶，恣意实施或者选择性实施惩戒；

（六）其他侵害学生基本权利或者侮辱人格尊严的行为。